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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里的旧时光

来源:麟游公路管理段 发布时间:2025-05-13 15:36

老屋是时光的容器,封存着一代人的烟火与温情。青砖黛瓦,木门木窗,木门上的铜环也被磨得发亮,轻轻叩响时,仿佛能唤醒沉睡的光阴——那些被蝉鸣浸泡的夏日、被槐花香熏染的清晨、被火塘映红的冬夜,都在这方天地里静静流淌。

在这数字化飞跃的时代,我总能想起老屋西墙根的那台牡丹牌彩电。1983年深秋,父亲用单位发的帆布包扛回这台14英寸的宝贝,木窗框上玻璃,映着荧光屏里跳动的雪花,像撒了把碎星星在土炕上。

作为五个孩子里的老二,我最擅长在姐姐绣花时偷瞄花样,又在弟弟妹妹抢糖时当和事佬。母亲的蓝布围裙永远沾着麦香味,她总说我这双手生来该握粉笔——不像大姐要帮着补衣裳,也不用像老三老四跟着父亲去道班玩石子。但我最爱的还是趴在父亲的工具箱上,闻那股汽油混着柏油的气味,看他用沾着铁锈的指甲在台历上画圈:每个月十五号就是父亲从公路段休班回家的日子。

夏天的傍晚最是热闹。父亲把彩电搬到院子里的银杏树下,全村的男女老少踩着月色往我家跑。母亲端出早已熬好的绿豆汤,搪瓷盆沿排着七八个豁口的瓷碗。《霍元甲》的片头曲响起时,连趴在墙头的花猫都支棱起耳朵,萤火虫绕着天线打转,把青霞姑的红衣裳映得忽明忽暗。隔壁的毛孩总把凉鞋踢进黄瓜架,我就得摸着黑帮他找,脚底踩着湿软的青苔,听身后传来“万里长城永不倒”的合唱,混着玉米叶被夜露打湿的清香。

冬天则是属于土炕的时光。母亲在炕头纳鞋底,最小的妹妹趴在我膝头数电视里的雪花,父亲的老棉鞋在火盆边烤得滋滋响。有回他从帆布包里掏出水果糖,红纸包的水果糖在电灯下泛着光泽,五个孩子排排坐,看他粗糙的手掌把糖块分成五份,大姐说要留给干活的爹娘,父亲却往母亲嘴里塞了一颗,糖纸在火盆里蜷成蝴蝶,母亲的笑纹里盛着比糖还甜的光。

那年月的快乐总是带着土腥味。春天跟着父亲去道班,看他用洋镐刨开冻硬的路面,沥青在铁锅里咕嘟冒泡,像融化的黑巧克力;秋天帮母亲晒玉米,金黄的颗粒从竹筛缝漏下来,在彩电外壳上蹦跳着,比荧光屏里的画面更鲜活。作为中间的孩子,我见过大姐偷偷把新布鞋让给我,也哄过哭闹的弟妹分食半块烤红薯,那些在彩电荧光里摇晃的夜晚,那些混着汽油与麦香的日子,让我懂得温暖是可以被分食的,就像母亲把有限的白糖撒进五个搪瓷碗,甜味会在每个人的舌尖上慢慢晕开。

五一假期回村时,老屋的青瓦顶已经长满青苔,那台彩电早被收进库房角落,屏幕上蒙着的灰比当年的雪花更厚。但当我蹲在院子银杏树下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,恍惚又是某个周五的黄昏,父亲的帆布包在暮色里晃动,母亲正往灶膛里添最后一把柴火,而我们五个孩子早已挤在门槛上,等着那方小屏幕亮起,把属于我们的彩色光阴,一帧一帧,映进永远不会褪色的童年。(康周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