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家乡在宝鸡西部山区的坪头镇310国道旁一座山梁的半山腰上。当年,我的祖辈何时迁徙居住于此,只依稀记得爷爷说过他的父亲当年为躲避兵乱匪夷,从宝鸡林家峡迁徙过来。那时,山梁上稀稀落落几户人家,山头开垦的薄田便是生计的全部,父辈们靠着最原始的耕作,在山间刨食度日。父亲总说,曾祖父的年代,“出门” 是桩天大的难事。若要去镇上赶集或办事,必须踩着凌晨的露水出发,直到月亮爬上山头才能回家。全程靠两条腿,在崎岖的山路上攀行,翻过好几座山、蹚过好几条沟,才能抵达渭河渡口。过了渡口,才有骡车可乘,到镇上用粮食换些食盐、煤油之类的必需品,再肩背担挑,沿着来时的山路一步步运回村。那时候的交通,八个字便足以概括——跋山涉水,翻山越岭。
父亲年轻时,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,体魄强健,思想也比村里其他人活道些。他看在眼里:改革开放的春风,更实实在在让国家强了、百姓的日子富了。怀着这份信念,父亲一次次向党组织靠拢,历经不懈努力与长期考验,终于成为了一名农村基层党员。日子慢慢有了盼头,家乡的核桃、板栗、花椒、黑木耳这些山野特产;小麦、玉米、黄豆、土豆这些经济作物;还有柴胡、山药、天麻这些中药材,在外头客商眼里都是香饽饽。可难题也跟着来了:路不通,再好的东西也运不出去,客商不愿上门,村民们只能肩挑背扛,把山货一点点运到山脚下公路旁客商才收购。交通,成了卡在家乡经济发展脖子上的硬骨头。
父亲作为村组组长,他看在眼里、急在心里,眉头就没舒展过。他暗下决心:一定要把路修通!那段时间,他往村民家里跑了一趟又一趟,组织大家开了一次又一次会,商量山上修路的方案;又一趟趟往村委会和镇政府跑,找领导打报告、申请资金,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喊过累。终于,在 1995 年农历正月十五刚过,镇政府拨了些经费,父亲带着全村人,开启了 “愚公移山” 的修路工程——没有大型机械,全靠一双手、一把工具;没有专业施工队,老幼妇孺全上阵。要在原本崎岖的山间小路上,修出一条长约五公里、宽四米的 “生产路、惠民路、致富路”。其中的艰难,现在想起来仍让人揪心。青壮年们冲在最前面,抡着洋镐、镢头挖土方,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浸湿了衣衫也顾不上擦;老人和妇女跟在后面,用箩筐挑土、用架子车拉碎石,脚步虽慢却一步也不歇;孩子们也没闲着,端茶送水、递毛巾,成了工地上最活跃的分子。全村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:哪怕吃再多苦、受再多罪,也要把这条生产路修通、修好,还要管好、护好,让它一直通下去。终于,历经三个多月的日夜奋战,这条路打通了!通车那天,礼炮齐鸣、锣鼓喧天,乡亲们握着彼此满是老茧的手,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——那是苦尽甘来的幸福,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。这条路,不仅打通了家乡与外界的联系,更成为了家乡生态发展的重要纽带。
国家的退耕还林的政策下来了,种果树还能拿补贴,乡亲们又干劲十足地种起了花椒树、核桃树、板栗树,大山深处的生活,就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——因为路通了,好日子就有了盼头。到 2000 年时,乡亲们的收入比以前翻了一番,腰包鼓了,思路也活了,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去打工。西部大开发号角吹响,“移民搬迁、建设新农村” 的政策又传到了山里,政府规划好了南山移民新村,鼓励大家搬下山,还发放移民补贴。同时,乡亲们响应号召,开始大面积种植花椒树、核桃树等经济林木,这不仅增加了农民的收入,还极大地改善了家乡的生态环境。曾经耕种的土地,如今绿树成荫,植被覆盖率大幅提高,水土保持能力显著增强,各种野生动物也开始在山林中栖息繁衍。
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,家乡渭河沿岸的自然风光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。宝天高速穿山而过,310国道穿行乡村沿线,公路交通的快速发展串起乡村旅游热,地方政府依托丰富的生态资源,大力发展乡村旅游,依托九龙山景区助力乡村振兴,周边3000余名群众在酒店、餐饮中心等实现稳定就业,群众通过吃、住、行、游、购、娱融入旅游产业链,年人均收入大幅增长,开启了幸福美好生活。
如今回老家,走进九龙山广场移民新村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九龙柱盘旋而上,有种飞龙在天的气势,九龙柱矗立在广场中心位置,守护着村庄的安宁。金色字样的九龙山、灵宝峡、大水川牌匾悬挂在牌楼之上,显得古朴典雅。景区广场仿佛置身山水画廊,苍翠群山环抱,鸟语花香萦绕,奔腾不息的渭河流水,构成一幅天然水墨画卷。一栋栋白墙红瓦的特色民居点缀其间,错落有致,与蓝天白云、绿草如茵广场共同构成令人心醉的风景。
我的家乡只是中国万千乡村在生态文明建设道路上的一个缩影。当下,农村山区持续发展林下产业,依靠旅游带动乡村振兴,让绿水青山真正变成了金山银山。让我们携手共进,为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美丽中国而努力奋斗,让生态中国的幸福画卷在神州大地更加绚丽多彩。(景国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