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断尾记:山风里的半盏暖

来源:市交建中心 发布时间:2025-12-17 11:13

那是前年深秋,夜晚十点半左右,我在监督交接班时,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。我的工作本就忙碌又单调,日常处理各类事宜时,总免不了遇到不理解、不配合的情况,心里常常堵得慌。而这只狸白猫的出现,像一道意外的光——它虎头虎脑的身子带着点婴儿肥,身后却拖了截狰狞的断尾,白骨隐约外露,暗红的伤口结着血痂,还沾了些泥土和枯草,一看就疼得钻心。它倒不怕生,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,“喵喵”叫着用脑袋蹭我的裤脚。我猜它是饿了,便拿了点吃的给它,它也不客气,狼吞虎咽地三两口就吃完了。

就因为这一点吃食,它竟粘上了我。我和同事给它取名“咪咪”,每天我一出门,咪咪就颠颠地奔过来,像小尾巴似的跟着我,欢快地跑来跑去,半截尾巴在风里笨拙地晃着,喉咙里滚着炽热的呼噜声;有时跑得太急,还会在路上打个趔趄。这份毫无保留的亲近,总能悄悄抚平我前一天因工作不快攒下的烦躁。山里没有宠物医院,我从宿舍翻出备用的碘伏和纱布,第一次给它处理伤口时,药水刚碰到皮肤,它就疼得浑身一颤,却没躲开,反倒把身子往我腿边靠了靠,软乎乎的毛扫过我的手背,像在撒娇。那一刻,连手上的药水味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
我找了个空纸箱,垫上晒足太阳的棉絮,放在没人经过的围墙下——一来不想影响别人,二来也盼着它能震慑住从旁边墙洞钻进来的老鼠。咪咪格外聪明,每天早上我还没起床,它总能精准找到我的宿舍,在门外大声叫我,提醒我该吃饭了。有了它这份惦记,连清晨的忙碌都多了份盼头。它吃饭总狼吞虎咽,也不挑食,吃完就蜷在纸箱里打盹,或是跑到山上去玩。到了夜里,它却像换了副模样,成了院子里的守护神。有次我加班到凌晨,刚耐着性子处理完一桩棘手的超限纠纷,心里满是疲惫,却听见窗台传来细碎响动。低头一看,咪咪正叼着只老鼠,蹲在我脚边“喵喵”叫,尾巴尖得意地翘着,等着我摸它的头。那瞬间的欢喜,一下冲散了所有倦意。从那以后,单位院子里再也没见过老鼠窜动,而咪咪带来的这份治愈,也让我更有耐心应对工作里的糟心事。

山里的冬天来得急,十一月初就下了场冻雨。我特意在办公室门上留了道缝,好让它随时能钻进来取暖。我趴在桌上处理报表、核对数据时,它就蜷在暖气旁的棉絮垫上,身子缩成个毛茸茸的球,呼吸轻得像落在纸上的羽毛。有时我对着电脑久了,眉头都拧在一起,伸懒腰的工夫,它会慢悠悠地走过来,用断尾轻轻扫我的胳膊,再跳上桌子,把脑袋搁在鼠标旁,逼着我歇会儿。有它在身边,连枯燥的工作都多了份暖意;再遇到不配合的车主,我也能压下性子好好沟通——毕竟心里装着这样一团软乎乎的温暖,实在很难被负面情绪困住。

变故来得毫无征兆。寒冬的某个清晨,我揣着给咪咪留的热饭推开门,往常总蹲在窝边蹭我裤脚的小身影不见了,只剩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打转。我沿着山坡喊它的名字,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;我在溪边的石头缝里找,在树林的灌木丛里寻,却再也没找到它。连它常去晒太阳的那块石阶,也空空如也,冷冷地反着光。

每天早晚的交接班依旧如常,处理超限、应对纠纷的日子也还在继续,可咪咪却不在了……每到夜幕降临时,我还是会下意识地留一道门缝,总盼着那团毛茸茸的身影能再钻进来。有时加班到深夜,听见门外有落叶沙沙响,总会猛地抬头,以为是它回来了,可转头只有风穿堂而过,卷起桌上的内业资料。纸箱里的旧棉絮我没扔,那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阳光味,像咪咪还蜷在里面,等着我陪它捉迷藏似的。

后来再没见过那样的狸白猫,可我总记着它——记着它疼得发抖却仍往我身边靠的模样,记着它叼着猎物邀功的得意,记着冬夜里它蜷在我脚边,呼噜声混着窗外的风声,成了最暖的背景音……

它大概是化作山间的风了,带着那截不完整的尾巴,去了更暖的地方。可那些日子里,它用带血的信任给我的温暖,早已在我心里扎了根。它不仅陪我熬过了山风里的冷清、极端暴雪天气下的酷寒,更让我学会了带着温柔,去面对工作里的琐碎与不快。

后来再遇寒夜,或是碰到棘手的事,只要想起它那双盛着星光的眼睛,那团晒足太阳的毛茸茸的温热,心里还是暖暖的。它用短暂的陪伴在我生命里种下了永恒的春天,即便它已化作山间的风,那份滚烫的信任与眷恋,依然在记忆深处闪着微光。(刘蔚雯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