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秦岭北麓,342 国道旁的洋槐花开得正艳。马艳蹲在路边清理落石,藏青色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亮,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沥青渍。这位48 岁的养路女工直起腰时,后腰传来隐隐的酸痛——那是十二年来重复弯腰起身留下的印记。
“从收费亭”到“黄马甲”的蜕变
2013 年春天,马艳刚从收费站转岗到斜峪关道班时,连绿篱机都握不稳。记得第一次跟着师傅修剪绿篱,她攥着锈迹斑斑的修剪刀,对着参差不齐的枝条无从下手。
“手腕要稳,剪口要斜,这样新枝才长得齐整。”老李师傅的话让她记了十二年。如今她修剪的绿篱,从侧面看就像用直尺量过的绿色城墙,棱角分明。
道班宿舍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磨破的手套,最旧的那双,掌心的皮革早已磨穿,露出里面灰白的线层。“刚开始补坑槽,沥青烫得手套直冒烟”她笑着边比划边说,“现在闭着眼晴都能刻出一定形状坑槽。”
粗线条里的“细功夫”
马艳平时大大咧咧,常把饭卡丢在食堂,安全帽也总找不着,但拿起养护工具就像换了个人。酷暑难熬的伏天,她在滚烫的路面上补坑槽,沥青桶的热气熏得人头晕,她却能精准地把碎石铺成平整的方形;刺骨的寒冬,她握着冰冷的除雪铲,在路上一干就是几个小时,连路过的司机都摇下车窗:“大姐,你比绣花还仔细!”
班员最爱拿她的“迷糊”开玩笑。去年秋天,她戴着两只不同颜色的手套就去干活了,直到午休时老李指着她笑出声:“小马,你这是给公路配情侣款呢?”她低头一看,自己也笑出眼泪:“早上出门前给娃打电话,拿岔了。”她抬头抹了把汗,蓝布衫领口早已褪成浅灰。
险情面前的“逆行者”
2023年那场暴雪来得猝不及防,那天正值马艳值班,凌晨 2点,接到被困司机电话,她套上棉袄就往外跑,叫醒班长赶赴现场。在G342将军沟路段,被困货车的车灯在风雪中像微弱的萤火虫,司机蜷缩在驾驶室里瑟瑟发抖。一到现场,她立刻像换了个人,抱着盐袋就往结冰的路面冲,班长喊住她:“你先去摆好警示桶!”她梗着脖子回:“我撒盐比小伙子还快!”
四五个小时抢险下来,她的棉裤被盐水浸得硬邦邦,却盯着抢通的路面直乐:“咱笨人就得多出点力”。当第一辆货车缓缓驶过,她才发现棉手套磨出了窟窿,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肤。
今年4月下旬晚上,接连几场狂风,342 国道树木被狂风吹倒现象时有发生,抢险成为家常便饭。马艳也场场不缺席,随抢险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。倒伏的树干在微弱的手电筒光束里,像条黑色巨蟒。她拿起油锯就往前冲,班长一把拉住她:“女同志去疏导交通!”她甩掉雨衣:“我锯树比男同志还快!”锯齿与树干摩擦的火星溅在脸上,她咬着牙坚持,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时光里的“笨拙坚守”
道班仓库的角落里,整齐地放着她十二年来用坏的38把扫帚、15个铁锨把,每把都磨得发亮,像是被岁月吻过的印记。
暮色中的342国道,车灯汇成流动的星河。她又一次踏上巡查路,黄色反光背心在夜色中格外醒目。十二载春秋,她用脚步丈量着每一寸公路,用老茧书写着养路人的担当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清晨与深夜,那些在风雪中挺立的身影,都化作公路上最坚实的印记——正如她常说的:“路好了,心就安了。”